(二)形上观
这里的“形上观”是对《周易》里的“形而上者谓之道”一语的概括性表述,用来阐述国学之道中的对那些超越具体有形事物之上、之先、背后的存在探讨而形成的思想观念。在国学中,或说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将那些表征是思想、精神和信仰等无形之存在归属为“形而上者”,也将其极其精当地概括为一个字——“道”。所以,我们中国人将追问和讨论宇宙、天地、自然、社会、人生等背后那些最根本、最本始、最本质、最普遍的“一”“共性”的学问叫做“形而上学”“道学”“玄学”等。
(1)仰望于天
因为中国古人早在几千年前就懂得,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定要有超越有形之上、之前、之外的“形而上”的追求和关照。因为这是一个“仰望”式的价值取向和思维方式,此种“仰望”是一个国家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屹立高峰的必要前提和素养。也正是出于这种动力,使得中华民族的始祖之一伏羲通过“仰望”与“俯察”而创立八卦之说呢!《周易-系辞下》说:“古之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是说上古的伏羲氏通过仰望天空的天象,俯察大地的法则而创立了八卦,以此来贯通神明的德性,比类万物的情状。
八卦的源头是阴阳四象、阴阳两仪、太极。“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周易-系辞下》)。太极是最原始的“一”之存在,由一生出阴阳,或说呈现出阴阳,具象为天地,两仪是也。由阴阳的不同相配而成少阳、老阳、少阴、老阴,具象为春夏秋冬四时,四象是也。四象再由阴阳二爻各加其上而成八卦,具象为“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自然现象,分别以“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称谓之。我们这里重点的不是要讨论《周易》的最终由六十四卦组成的图景及其变易、不易、简易之理,而是想告诉人们,中华传统文化中很早就存在着追求“形而上者”的思想观念。换句话说,中国古人很早就形成了“形上关照”“以道观之”的这种思考宇宙世界的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
这是一种追求“形而上者”的思想、知识、理论。我们说,《周易》的“太极”说,“一阴一阳之谓道”说,儒家的“志于道”说,道家的“为道”说以及存在于中国上下几千连续不断地“元气”说,“理气”说等无一不是属于这一“形而上者”的思想、知识和理论。
如果大家足够留意的话,我这里始终没有使用“哲学”这个概念来表述中华传统文化中的这种思想特性,其目的是让世人明白,一种思想、知识、理论具有怎样的特性及其功能,并非依赖于不同于自身的其他文化思想作为所谓原形和模式。换句话说,不需要以彼方的概念定义及其内容和特性来去判断自己文化中有没有别人的东西,进而引出对不同文化的高下、优劣的价值判断。大家知道,长期以来每当我们谈论一切哲学问题时,尤其是在谈论到中国哲学时,都要被许多问题弄得头疼不已,甚而严重影响到对自身文化属性的认知,进而产生对自己文化的严重不自信的后果。
长期以来,无论是主张中国没有哲学的一派,还是主张中国有哲学的一派,为自己观点寻求根据的其实都是源于对西方的“哲学”定义及其范围的认定之上的。这样的认知模式,其学术的表述就是“以西范中”。所谓“以西范中”就是拿西方的那一套来框中国古代的思想。“以西范中”造成两个结果,一是“范”的结果认为中国没有哲学,由此产生“人有我无”的卑微感;一是“范”的结果认为中国有哲学,由此产生“人有我亦有”的欣慰感。值得注意的是,这种“以西范中”的思维方式严重妨碍了中国人对自己固存的思想观念给予本来意义上的揭示和呈现。就是对“哲学”这个概念的翻译同样是这样。
大家知道,在中国古代所有典籍中不曾有“哲学”这个词汇,但有“哲”这个词。《尚书-舜典》有“浚哲文明,温恭允塞”的提法。但此处的“哲”虽然有“知”“智慧”“聪明”等的意思,但显然没有古代希腊将哲学理解成那种“爱智慧”的意思。然而,随着近代西方文化的强盛以及东方社会及其文化严重衰落,人们最终形成一种共同的价值判断,那就是造成中国近代全方位的落后,其根本原因乃是因为没有作为文化基础的哲学和科学思想。换句话说,中国没有产生像西方古已有之,而近代尤其发达的哲学思想和科学思想。所以,为了弥补上这一课,理应将西方的“哲学”思想尽快介绍过来。当然这项工作首先不是由我们中国人完成的,而是一个名叫西周的日本人,在1875年用汉语“哲学”一词来翻译西方的被称为“philosophy”的学问。后来被一个名叫黄遵宪的中国人介绍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