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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下河文学如何面对新山乡巨变

    ——学者齐聚泰州,呼唤“水乡文学”更具“开放性”

    发布时间:2024-01-18 点击次数: 作者:冯圆芳 责编:袁宇宁 王晓艳 来源:新华日报

    江苏里下河,即里河、下河流域的广袤平原,这里是地势上的洼地,却是文学创作的高地。汪曾祺、胡石言、毕飞宇、曹文轩、夏坚勇、费振钟、王干、王尧、汪政、吴义勤、何平、朱辉、鲁敏、庞余亮……若举隅“里下河文学”的代表人物,足以列出一串璀璨闪耀的长名单。

    “里下河文学”已经成为对当代中国文学现场的一次成功命名。近日,第十一届里下河文学研讨会和首届泰州刘熙载文学评论奖颁奖典礼在泰州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学者汇集于此,期待为自带水乡DNA的里下河文学,打开一扇更大的“窗”。

    面对新山乡巨变

    作家准备好了吗

    研讨会上,坐在专家背后的,是一群土生土长的“里下河作家”。泰州作协特邀本土作家参加,希望他们能够透过专家的观察来反观自身的创作。

    本届研讨会的主题之一是“新山乡巨变”。在泰州作协主席庞余亮看来,里下河文学最大的短板,就是对家族史、个人史,对传统农业社会风土人情的书写太多,陷入“博物馆式”的书写,“面对时代,面对正在发生的巨变,我们的心胸还没有打开”。

    就庞余亮的体感而言,里下河水乡的变化无疑是急遽的。他的家乡在泰州兴化,这里过去九港八汊、芦苇丛生,有“自古昭阳(兴化)好避兵”之谓。而今,芦苇荡消失,传统的交通工具——船,被高速公路和大桥上飞奔的汽车取代。年轻人走向了远方,生产要素的流动加快,螃蟹等水产产量大增。时代给予我们的素材,我们如何消化?如何回望?如何眺望?

    刘春龙的《垛上》并非近两年的新作,但庞余亮很认同它的探索方式。小说把垛田的变迁史、湖荡的兴衰史和主人公的成长史交织在一起,作者从自己熟悉的生命经验出发,铺展开兴化独有的“垛上”风景,但同时又“插”入了时代的发展。

    “农耕文明、工业文明、信息文明共存于一个话语场域之中,传统与现代相互混杂、相互激荡,这是当前里下河文学置身的语境。”扬州大学文学院副院长张堂会注意到,有的里下河作家开始追踪时代新变,关注“返乡青年”这一当下时代的典型人物。比如徐霞的长篇小说《小城夏天》,成功塑造了江舸和杨筱漫等新时代山乡巨变中的返乡青年形象。江舸善良朴实、任劳任怨,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通过不断的反思和实践,寻找乡村振兴和个人发展的新机遇。

    在媒介化生存的时代,当互联网、抖音“统治”一切,抹平了塞北与江南,要真实地感知乡土的变化并非易事。《文艺报》总编室主任李墨波认为,这正是里下河文学打开更大的“窗”时所面临的阻力。“我们感知世界常常不再是通过直接的触摸,而是通过网络,我们对周围鲜活的、异质性的地方经验视而不见。当山乡巨变真切地发生时,我们的写作者能够主动地去关切、体验这种巨变,才是里下河文学融入时代的关键。”

    里下河文学的未来

    是文学对地理的超越

    通过文学界十余年来持续的关注、研讨,里下河这片水乡腹地以文学的名义被点亮。

    在《长江文艺》副主编吴佳燕看来,文学现场需要新的命名与概念,它是对文学现象、写作景观的一种梳理、评判。然而,命名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立得住”。里下河文学通过持续缓慢的积累、有意识的在地书写、新人新作的不断涌现,慢慢打出了自己的品牌。

    在研究新时代里下河长篇小说时,37000cm威尼斯文学院教授张光芒能够明显感受到它们对史诗品格和人性探索的追求。泰州作家沙黑的《旧庄遗事》,将抗日战争生活与农事场景、婚丧嫁娶等水乡风貌民俗结合,书写地下党率领群众抵御外侮、保家卫国的峥嵘往事。作为一部反映殡葬工生活的长篇小说,王树兴的《咏而归》对精神生命的关注和挖掘,使里下河长篇创作显示出更具超越性的审美品格。鲁敏的《奔月》在把握当下时代的生活与人性现状方面,表现出了极大的思想驾驭能力,毕飞宇的新作《欢迎来到人间》则展现了主人公在自我的迷失与寻找之间、在“被塑造”与“自我塑造”之间隐含的那条汹涌澎湃的精神暗流。

    谈及里下河文学的现状与未来,与会评论家最经常提到的一个词,就是“开放性”。

    水网密布的里下河水乡,在精神上呼唤更多的流动与变化。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何平忧虑,大量的在地写作者,创作风貌和十年前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任何一种文学的命名都要靠杰出的作家、创造性的作品来支撑。如果没有接续涌现好的作品,我们对里下河文学的讨论就无处安放。”《扬子江文学评论》副主编何同彬直言。

    里下河文学的那扇“窗”,该如何打开?中国现代文学馆客座研究员傅逸尘认为,里下河文学除了时时的回望,表达一种挽歌式的赞美之外,也要向前瞻望,写出当下正在发生或带有某种趋向性的时代经验,为这种新的时代精神赋予一种文学的形状。

    在东我院学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研究院研究员徐昕看来,里下河应该是文学的“息壤”(出自《山海经》,能自己生长、膨胀的土壤)而非束缚:“里下河文学不仅仅是乡土文学、怀旧文学,它是一片息壤、一个基因,在作家的灵魂中发酵,最后形成了不同风格的文学作品。”

    一如吴佳燕所言,里下河文学的未来,应该是文学对地理、地方的一种超越性。

    继承刘熙载文论遗产

    镀亮文学的“高光之地”

    创作与批评,如鸟之双翼,车之双轴,里下河文学的发展离不开文学批评的繁荣。1月14日,由江苏省作协和泰州市委宣传部联合设立的国内首个单独设置的文学评论奖项——首届泰州刘熙载文学评论奖在泰州颁奖。庞余亮笑言,泰州有大诗人郑板桥,有大作家施耐庵,这次的泰州刘熙载文学评论奖,又让大评论家从历史深处“走”了出来。

    刘熙载有“东方黑格尔”之誉,他的《艺概》是我国文艺批评史上继刘勰《文心雕龙》之后又一部通论各种文体的论著。“诗品出于人品”“文以识为主”“诗不可有我而无古,更不可有古而无我”“诗要避俗,更要避熟”……这些影响深远的文艺观点,皆出自这部旷世杰作。

    在中国作协党组成员、副主席、书记处书记李敬泽看来,优秀的文艺批评对个体、对民族都有着深远的滋养。“从南朝刘勰创作的我国古代第一部文学理论著作《文心雕龙》,到刘熙载的《艺概》,这是一条江河、一座山脉,从中我们清晰感受到在这个伟大传统之中,先人对文学的认识、阐释曾经多么有力地塑造着一代一代中国人感受世界、感受自我的方式;刘熙载通过他活泼、感性而敏锐的批评实践,有力拓展着中华文脉的‘体’和‘道’。”在李敬泽看来,今天的文艺批评工作者的使命,就是为新时代所有那些思想着、感受着、表达着的中国人继续作出提炼、概括,就是在习近平文化思想的指引下,为文化的创新性发展、为中国式现代化开出新的境界,提供新的视野,锻造新的方法。

    泰州青年批评家周卫彬作为本土批评家荣获了首届大奖。他告诉记者,刘熙载的“文之道,时为大”,他对“用古”“变古”的辩证阐述,启示今天的里下河文学创作推陈出新;《艺概》中那些体察入微、文采斐然、灵光闪现的文字,则鼓励文学批评工作者将批评从枯燥的理论中解放出来,追求理论批评、感受和鉴赏的并重。未来,他将侧重勘探里下河文学的当下性、丰富性、异质性,在全球化、现代性的背景下,继续镀亮这片文学的“高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