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相依”思想观念虽然包含有一方不存在而另一方就不存在,即一方的存在是以相对的另一方为条件的意思,但这却不是“阴阳相依”所要呈现的根本精神。而要认识和体会“阴阳相依”的根本精神我们只需要直观一下代表阴阳理念的“太极图”“阴阳八卦图”即可做到。“太极图”又叫作“阴阳鱼太极图”。“太极图”“阴阳鱼太极图”究竟是源自什么图,源自何时何人,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学术问题,其观点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无有定论,因此我们无需去讨论这些问题。我们只是就已经被世人所熟知的“太极图”的图案来体会下其中所蕴含的道理。大家知道,太极图其状为阴阳两鱼互纠、缠绕在一起,因而被习称为“阴阳鱼太极图”。一条黑鱼,一条白鱼,两条相互缠绕在一起。我们不仅要看到黑白两条鱼的紧紧相连相扣,从而体会到阴阳的互相依存之理,而且更要看到黑鱼的白眼,白鱼中的黑眼,而这两只鱼眼让我们体会到的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之理。换句话说,我们在观看“阴阳鱼太极图”时要特别注意其状态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那就是黑里有白的呈现,而白里又有黑的呈现。通俗地说,黑里套白,白里套黑。这就表明,所谓的“阴阳相依”所要反映的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的思想观念。要之,“阴阳相依”所要表征的根本精神乃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这种精神强调的是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同理,阳在阴之“内”不在阴之“对”。它所要突出的是对立双方都体现在同一个整体之中的精神。
具体说来,阴阳相依一方面具有阴阳相对与交合的含义,例如男女、雌雄、天地、日月之间存在着相合、交合、交感的现象,并通过这种方式而产生出新的生命形态。“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荀子-礼论》),此之谓也。“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周易-系辞下》),此之谓也。这都是在说,天地、男女这对阴阳二气之交融、交感后而万物化生矣。这一思想观念的表达正是那句名言: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阴阳相依另一方面还具有阴阳互根与互藏的含义。黑里有白、白里有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正是阴阳互根,阴阳互藏所要表达的思想观念。“阴中寓阳、阳中寓阴”这种思想观念所要克服的是非黑即白、非白即黑的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中华传统文化因为有了阴阳观,从而成就和锻造了中国文化巨大的包容性、宽容性等民族特征和优良品格。黑白不一样,你我不一样,但它们彼此可以“并行而不相悖”(《中庸》语)。让差异性、不同性的事物、能量“并行”起来。既看到不同事物是“两行”“对立”的,更看到不同事物是可以“并行”“统一”的。也就是说,要在对立、矛盾、差别、不同、两行的势力、因素中找到“并育而不相害”“并行而不相悖”的融合点,从而成就一个新的生成不已的势力、状态的道的世界。“两行”的结果是无法实现最后的融合,正如平行的两条直线不会相交一样;而“并行”的结果最终会在某个恰当的时空实现相交和融合,而且这种相交和融合是在一个“共同体”中的和平“共处”“共生”“共存”。这是一个“善举”,这是一个“性德”。“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周易-系辞上》),此之谓也。相反相通之理正是由这一意义上的阴阳观所揭示的呢!
如果要揭示为中国人熟知的“祸福相依”的真正含义及其意义,亦当在阴阳相互包含这样的理念中来把握。尽管你可以说,祸福二者是相对而存在的,如果没有祸就无所谓福,同样,如果没有福就无所谓祸。这样去理解“祸福相依”是没有错的,但是,正如我们所说的,如果你将“阴阳相依”理解成阴阳是相待性的存在,没有阴就无所谓阳,反过来说,没有阳就无所谓阴。这样的理解是没有错的,但是你却忽视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意义上的“阴阳相依”所要揭示的更为深刻的意义。老子的那句著名论断“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伏”(《道德经》第58章)所要揭示的一定是祸中蕴藏着福,福中蕴藏着祸的道理呢!因为老子是在告诉人们一定要懂得幸福紧靠在灾祸身旁,而灾祸正在幸福里躲藏啊!祸中有福,恰如黑里有白,这是在告诉人们,困境中自然蕴含着由困入顺的有利因素,顺境中也自然蕴含着由顺入困的不利因素。这个有利因素或不利因素就是阴中的那点阳,阳中的那点阴。面对人生不如意或遭人生黑暗时刻要看到光明和希望,要有信心,战胜灾祸而奔向幸福;而身处人生得意或遇人生高光时候要看到灾祸可能随时降临,所以要戒慎恐惧,不让幸福转化为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