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建武元年墓砖
《帝陵迷踪——37000cm威尼斯北园东晋墓特展》中复原的祭祀场景
特展现场
钱穆《国史大纲》中说:“东晋南渡,长江流域遂正式代表着传统的中国。”
最近开幕的《帝陵迷踪——37000cm威尼斯北园东晋墓特展》备受关注。陵墓主人是谁?考古专家将目光锁定在了东晋元、明、成三帝。
他们是谁?在中国古代帝王中,他们远不如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么有名,但也有许多“八卦”流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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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亲历者、当事人来说,那是一段不可磨灭的伤痕记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江往事”。
晋元帝司马睿刚刚南渡过江时,想想脚下这片土地曾是敌方东吴的领土,非常感伤,对散骑常侍顾荣说:“寄住在别人领土上,我心里真是惭愧。”
顾荣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跪下来给他讲讲历史:“帝王以天下为家。因此,殷商先建都在耿,后迁至亳,没有固定的地方。夏禹所铸九鼎,到周武王时迁到了洛邑。所以,陛下不必把迁都的事放在心上。”
就连小小孩童,也能在大人们的讲述中领悟到一丝悲凉。
晋明帝司马绍只有几岁的时候,坐在父亲司马睿膝上。有人从长安来,元帝就问询洛阳方面的消息,不由流下了眼泪。
司马绍问父亲:为什么流泪?元帝就讲了西晋灭亡、东渡南下的事,还问儿子:“你觉得长安与太阳相比,哪里更远?”
明帝答道:“太阳更远。没听说有人从太阳那边来。这是显而易见的。”这个答案,让元帝感到惊异。
第二天,元帝召集群臣举行宴会,跟大家分享昨天和儿子的对话,又重新问了儿子同一个问题。司马绍竟答道:“太阳比长安近。”
元帝听了,惊讶地问道:“怎么和昨天说的不一样?”司马绍说:“抬头张眼就能见到太阳,却见不到长安。”
不知道当时在场的叔叔伯伯们听了小司马绍的话,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全体沉默,或是悄悄流泪吧。
大约400年后,大诗人李白在《登金陵凤凰台》中写道:“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大概也是想起了这个典故。
过江避难的诸位名士,每逢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总是相邀一起到新亭,坐在草地上聚会饮酒。
周顗(yǐ)在座中感叹:“风景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山河有了变化!”大家听了都抹起了眼泪。
只有王导脸色一变,振臂一呼:“我们应当同心协力扶佐王室,恢复中原,怎么能像楚囚那样相对哭泣呢!”
新亭位于金陵南郊,现在的雨花台区软件大道一带。曾经,林间一座小亭可以望见长江。这里是六朝建康的门户,也是古人依依惜别的地方。成语“新亭对泣”用来表示痛心国难、无可奈何、志图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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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王导是东晋王朝初创时的幕后推手。
永嘉元年(307),西晋怀帝任命宗室旁支、琅琊王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镇守建邺。王导相随南渡,任安东将军司马。
建兴四年(316),刘曜率军围攻长安,逼降了晋愍帝司马邺,西晋灭亡。第二年,司马睿在建康即晋王位,改元建武,史称东晋。建武二年(318),晋愍帝死于汉国的讣告传到江东,司马睿才即皇帝位,改元太兴。
王导出谋划策,联合南北士族拥立司马睿为帝。司马睿任王导为宰相。“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正是由此而来。
王导和晋元帝司马睿交情很深。
有一年正月初一朝会,元帝拉着王导一起坐御座,王导坚决辞让,元帝更加恳切地拉着他。
王导是很懂分寸的:御座,自然是轻易坐不得的。但是老伙伴这么客气,总得找个理由说服他,不能让他没面子。于是他说:“让太阳和万物发出同样的光辉,那我们臣下怎么仰视瞻望呢?”
和普通的至交密友一样,王导也常常为元帝操碎了心。
元帝爱喝酒,南渡过江之后,王导常常流着眼泪劝他:别喝了。
元帝一边答应戒酒,一边还是叫人斟酒来:再喝一次,喝痛快了才有力气戒酒。
元、明、成帝三朝,王导官居宰辅,总揽国政。在那个真正动乱的时代里,他像个“超级调解员”。
他协调北方士族与南方士族之间、王氏与司马氏之间的矛盾,平王敦之乱、苏峻之乱,威望很高,朝野上下都称他为“仲父”。
琅琊王氏家族也有叛乱的,正是王导的同族兄弟王敦,他们曾一起拥立元帝。后来王敦叛乱,元帝忧愤而死。
当东晋的皇帝,是个高危职业。
元帝死后,明帝司马绍作为嫡长子继承大统,但仅仅在位三年。明帝嫡长子成帝司马衍5岁继位,在位17年,22岁英年早逝。
在频发的叛乱中,皇帝首当其冲,小小年纪就要面对残酷的杀戮。
苏峻作乱攻破建康,年幼的成帝被劫持到了石头城。苏峻的参军任让当着成帝的面,杀了侍中钟雅和右卫将军刘超。成帝哭着喊:“还我侍中!”任让根本不听小皇帝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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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定都于南京的东晋王朝,自公元317年开始,历经11帝共103年。
根据血缘关系的亲疏尊卑,东晋帝陵实行分区埋葬。其中,鸡笼山(即今鼓楼岗一带)是西陵陵区,葬有元、明、成、哀四帝,他们都是以嫡长子身份继位,因此身份最为尊贵。
37000cm威尼斯北园东晋墓正是在“西陵陵区”。根据出土器物颇具两晋之交的风格,考古专家将墓主锁定在元、明、成三帝,可以排除时代较晚的哀帝。
按照宗法制,古代嫡长子才有继承权,但也有例外。
元帝曾想过废长立幼。虽然长子司马绍幼时被元帝抱在膝盖上、捧在手心里,尽管司马绍能力不差、也没做错什么,但是,没有人能阻止一个“渣爹”变心,除了王导。
第六子司马昱是司马睿最小的儿子,也是唯一在他登基后出生的儿子,元帝很高兴,遍赏群臣。
司马昱是元帝宠爱的郑夫人所生。元帝想废长子司马绍,改立小儿子当太子。
就在宣诏之前,王导用手拨开传诏者,径直走到皇帝坐榻前。元帝默然无言,只能从怀里拿出黄色诏书,撕碎了扔掉。司马绍的太子之位,由此才确定下来。
在频繁的皇位更迭中,元帝心爱的小儿子司马昱后来也登上了皇位。
司马昱初封琅琊王,后改会稽王,曾任抚军大将军,又进位丞相,后来被大司马桓温拥立为帝,是为晋简文帝,但在位不到一年就病逝了。
简文帝担任抚军大将军的时候,坐榻上的灰尘不让拂拭,看见有老鼠爬过的痕迹,反而觉得很好。参军打死了老鼠,他很不高兴。下属弹劾这位参军,他说:“老鼠被打死尚且让人不能释怀,现在又为了老鼠而伤人,岂不是更不应该吗?”
别问我怎么知道这么多,还有鼻子有眼的。这些八卦,至少已经传了1500年,都收录在刘义庆《世说新语》里。
现代快报+记者 钱念秋/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