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以仁统艺为君子。在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中,“礼乐”二艺兼容形而下之器与形而上之道的双重属性和功能。作为具体的行礼之器,外在的礼节之仪属于“器物”“外貌”层面的存在,但是“礼”还有其自身的“理”的内容,这一内容就是“行”。“《礼》言是,其行也”(《荀子-儒效》),此之谓也。作为具体的演奏之器,外在的舞蹈之姿属于“器物”“形式”层面的存在,但是“乐”还有其自身的“理”的内容。这一内容就是“和”“善”。“《乐》言是,其和也”(《荀子-儒效》),此之谓也。“乐者,圣王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荀子-乐论》),此之谓也。作为六艺的“礼乐”所要实现的目的使民众和谐,人心向善,这一道理是不可变易的。荀子说:“乐也者和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荀子-乐论》)。在儒家看来,通过制礼可以节制事情,通过习乐可以引导心志。“制礼以节事,修乐以道志”(《礼记-礼器》),此之谓也。这一意义上的礼乐乃是一种文明的象征,乃是一种君子的风范。荀子说:“故君子耳不听淫声,目不视女色,口不出恶言”。此三者,君子慎之”(《荀子-乐论》)。
在君子六艺中“礼乐”本身所蕴含的“理”相较于“射御书数”来说要丰富得多。虽然君子六艺从总体上来说都要以“道德仁”三者为其根本和依据,但是作为一种更能够反映一种文明载体的“礼乐”,它们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有了更内在更高远的规定。换句话说,对于“礼乐文明”所要立志的方向、所要根植的内心、所要依凭的道德必然地要提出更严格的前提式的规定和加强!
具有道器合一、理艺相即特征的“礼乐”之器之艺,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它毕竟处在“器”“艺”的范围之内,毕竟是作为“君子六艺”的课程来加以规定的。这也就决定了这种自身具有“形而下者”属性的“礼乐”,还是需要比它更高的“形而上者”的存在加以统摄。换句话说,虽然君子所游之六艺皆需要在“道德仁”的统摄下,但是六艺中的“礼乐”二艺则更需要给予更根本、更基础、更普遍、更内在的“形而上”的关照。
“道德仁”三者较之于“礼乐”来说是一种更内在的存在。作为本体存在的“道”,是一切存在的根源和根据。它的特点在于无形无相;作为一切存在的根源和根据存在的“道体”一定要通过具体的万物万事之不同的属性而得到体现。这一属性式的存在就是得道之德呢。它的特点在于无形而有相。要之,道是体,德是相,而二者都是内在的存在。作为体之道和相之德的“道德”要成为有形的存在,成为具体的德行,那么一定要由一种“行”“用”性的存在者出现,这个存在者便是“仁”。由此可见,作为统摄于“艺”而存在的“道”“德”“仁”于是就通过“道之体”“德之相”“用之仁”之“体相用”三者体现其性呢!因为仁是半内半外的存在,它又是用之总,所以内在性的道与德正是依靠着仁的发用和行动得到具体外化。
六艺的礼乐相对于仁是用之别,是行施仁爱之具。“仁”是君子所务之本;礼乐之艺则是君子所务之器,所行之用,所务之事。于是我们就可以看到,在孔子谈到“礼乐”的实质的时候,在论述“礼乐”与“仁爱”的关系的时候,就非常明确告诉人们,“礼乐”不是指的那些纯粹的器物。“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论语-阳货》)意思是说,礼呀礼呀,仅仅说的是玉器和丝帛吗?乐呀乐呀,仅仅说的是钟鼓等乐器吗?孔子通过这种反问来揭示礼乐的本质在于超越外在形式的内在精神。而这种内在精神恰恰由“仁”来作为前提的。由此孔子又进一步反问道:“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八佾》)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没有仁爱之心的话,那么怎么来制定礼和遵循礼呢?一个人如果没有仁爱之心的话,那么怎么来创作和对待音乐呢?仁是礼乐的基础和核心。仁是人成为人的根据所在。“仁也者,人也”(《孟子-尽心下》),此之谓也。仁也是君子成为君子的根据所在。“君子去仁,恶乎成名?”(《论语-里仁》),此之谓也。
对于人来说,其内在的“道”与“德”都是要通过“仁”来得到反映。“道德仁艺”四者只是仁耳。换句话说,人之体、人之相都表现为仁。仁源于德,德源于道。所以,人类的所有活动和行为,都要由“仁”来加以指导才能够实现其意义和价值。包括“礼乐”在内的君子六艺都是“道德仁”,尤其是“仁”的工具。儒家学说,君子六艺均以仁为本。由仁发艺,以艺护仁,以艺养仁,仁艺相得,喻如根干互滋。如此才是君子“游于艺”的最高境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