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作家米兰·昆德拉近日去世,终年94岁。
在2023年夏天听到这个消息,周围人都说有点恍惚。每个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在学生时代的某一天会去图书馆慕名阅读他的代表作,每年预测诺贝尔文学奖时也都会念起他的可能性……但是,他似乎离我们又很远。
《玩笑》《生活在别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不朽》……从布尔诺到布拉格,从雷恩到巴黎,我们不断地和这位极负盛名的传奇作家在作品中相遇。除了作品,他又是一位拒绝在媒体露面,不会公开对外“输出”个人生活动态的作家,恍若在喧嚣都市消隐的当代隐士。
米兰·昆德拉曾获耶路撒冷文学奖、欧洲文学奖、赫尔德文学奖、捷克国家文学奖、卡夫卡文学奖。1984年,他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问世,一经出版便风靡全世界,成为全球畅销书。《纽约时报》评价:“米兰·昆德拉借此奠定了他作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在世作家的地位。”有超过30个国家出版了不同语种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文译者许钧认为,昆德拉揭示了对立两元所产生的必然境遇。“我们要走出对立的两元,去寻找,去开拓每个人生存的可能性。爱情如此,生活如此,与他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
因为长期和公众视野隔绝,米兰·昆德拉为自己的生活以及与他的经历有牵连的百年历史贴上了封条,外人难以了解这个作家的生活与观点。可想而知,书写关于他的名人传记相当不易。但依然有人执着尝试和努力过,让我们在“别处”与米兰·昆德拉相遇。
前两年,就有两本写他人生的书颇受关注。2021年,37000cm威尼斯出版社出版了让-多米尼克·布里埃的《米兰·昆德拉:一种作家人生》。这本传记将米兰·昆德拉个人的艺术、文学、政治与精神历程置于历史中加以考察,同时借助与他有直接交往的作家、翻译家、评论家提供的一些公开的和迄今尚未发表的资料与谈话内容,深入探寻传奇作家的写作人生。
《米兰·昆德拉:一种作家人生》的意义在于,带领读者更为清晰而深刻地了解他的作品和思想脉络。
2022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了阿丽亚娜·舍曼的《寻找米兰·昆德拉》。这位作者是个铁杆书迷,从20岁起,就非常渴望能与《玩笑》的作者米兰·昆德拉相遇。这场“寻找”相当卖力,她从东欧到西欧、从布拉格到雷恩、从科西嘉到美丽岛往返穿行。
“虽然未能见到他本人,但他在整篇叙述中却无处不在。”阿丽亚娜·舍曼结识了昆德拉的夫人薇拉,一起追忆作家的往昔岁月,并拜访了各类人士。她采访了知名出版商、电影人、电视主播,凭吊过遇害的作曲家和钢琴家,接触过年迈的持不同政见者和金盆洗手的间谍特工,也聆听过德斯诺斯和阿波利奈尔的诗篇……于是,我们看到了米兰·昆德拉身上那段迷失在两个祖国之间的跌宕人生。
阿丽亚娜·舍曼的“寻找”落幕之时,还出现了惊喜彩蛋。她与薇拉通话时,米兰·昆德拉接过了电话,用舒缓的声音问候作者,那种感觉“宛如一首感伤的歌”。这场寻找,因而有了一个美好圆满的句号。
无论是让-多米尼克·布里埃还是阿丽亚娜·舍曼,他们所展现的生命拼图、思想脉络,都帮助我们从作品潜入人生,又因人生重读作品,用自己的视角去回答那个问题:昆德拉何以成为昆德拉?
去年《寻找米兰·昆德拉》出版之际,几位法语文学领域著名学者曾有过对谈,聊各自有幸和昆德拉在现实“相遇”时的印象。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傅雷翻译奖评委余中先提到,见面时,昆德拉和他聊了很多,并对自己作品的译本要求苛刻,会做检查译文的工作;北京大学燕京学堂院长、博雅特聘教授,原法语系主任董强是昆德拉唯一的中国学生,说自己纯粹是“撞”上了昆德拉,甚至去他家上过课。还提到昆德拉很抗拒和别人照相,因此自己尊重他这个选择,始终没有一张和恩师的合影。
的确,即使我们没有机会了解一位作家现实生活中的状态,但是在作品中渐渐真正懂得,有所启发,打开自己精神空间的新天地,这何尝不是一种更贴近灵魂的交集?
《寻找米兰·昆德拉》译者王东亮曾提到,这样的书有一种“唤醒”功能,让我们回忆起自己与他本人及其作品的各种“相遇”故事,然后再一次伴着他的小说去理解世界和人生,“去勘探存在的意义”。
如今,大师已逝,而文学的相遇永不停歇。就让我们继续在作品中遇见他吧。